November 23, 2009

回家(科幻短篇)

          回家,虽然他不是在这片土地上出生,但是对大地的归属感却在他血脉里畅流着,像地表上纵横交错的江河里的水。回家,虽然家乡已经面目全非,与影像记录里的那颗在虚无中缓缓自转的碧蓝星球有天渊之别,但他的祖辈们曾在其上进化繁衍,然后才在千万代以后奔向太空。


          洞穴外暗橘色的风沙滚滚,空气中的弥漫着令人无法忍受的化学气味。随身携带的氧气早已耗尽。他没有预料自己会在这古老的星球上呆那么久。他没有预料到她已经被摧残得奄奄一息,没有能力再孕育生命。


          生命,让他骤然想起瘫在身旁的同袍战友。狂风的怒吼掩盖了他微弱的呼吸声。他的胸膛仿佛静止的山脉,久久未见起伏。是否已经提前离开这恶毒的环境?他无力用手探测他的脉搏,因为晓得自己也离死亡不远了。


          他将随地球灭亡在这充斥着利益主义的宇宙里。爆破,然后汲取内核的重要金属。这是人类选择对待母星的手段。如果曾经有什么将我们定位为人类,与其他物种区别开来的话,那抽象的价值现在已经被吸进黑洞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们并没有因科技的精进而伟大起来。


          出生在太空空间站的他选择在地球被毁灭前一刻到来拜访传说中的母星,希望能激起一丝丝对教科资料的回想,可是却被映入眼帘的景象震慑了。教科资料上的没有提到丑陋的人为残骸和废物囤积在每一寸地表,也没有提到在空气中漫溢,足以腐蚀器官的化学气体,还有在河川里翻滚的黝黑江水。与其说是孕育众生的场所,道不如说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超级垃圾场。地球已经被人类折磨至丧失自我复原的能力,而人类一挥手就撇下了自己制造的残局,奔向宇宙,然后选择遗忘。他第一次,为一个即陌生又熟悉的地方落下了泪。


          于是,他和其他几个滞留在地球的激进分子接触,抗议这暴戾的星球开采行动。每一天他们都在盼望一个奇迹,妄想开采公司会回心转意。他们毅信古老宗教承诺的:这个大地将与起上的一切永存下来。


          可是奇迹仍然没有降临。开采公司的飞船在接收了最后一批器械投降的激进分子后,徐徐地朝灰蒙蒙的天空进发。他静静地在洞内观察,放弃最后获救的希望。他并不恋生,因为本身无亲无故,地球俨然成为他与宇宙的唯一联系。他孤身一人在人类的发源地捍卫生而为人的价值和尊严,虽然其他同胞已经放弃。


          如果死是生的唯一终点,他希望能瘁与自己的家里。我回来了,地球,从此永远与你在一起。


          霎时间,大地剧烈震动。一道沙墙犹如被光的巨人鞭策的骏马从东边以神速奔驰而来,将地表上的所有踩在脚下。他的耳朵被音波震聋了,双眸被强光灼伤,只好摸索到洞口,默默地张开双手,迎来光明和死亡。




Lonelyong / biom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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